朱子此等话,固像在竭力教人向外格物穷理,博学读书,其实一切都是尽心工夫。惟其如此才能真尽心,真识心。而当时学者不了此义,总认为有一心体存在,若认识了,则一切理自然从中流出,不烦再有研寻。朱子力斥此见。故说:
心固不可不识,然静而有以存之,动而有以察之,静存动察,是朱子常爱说的话。则其体用亦昭然矣。近世之言识心者则异于是。盖其静也,初无持养之功。其动也,又无体验之实。但于流行发见处认得顷刻间正当意思,便以为本心之妙不过如是,擎夯作弄,做天来大事看。不知此只是心之用耳。此非“心之体”,仍只是“心之用”,此辨极精辟。此事一过,此用便息。岂有只据此顷刻间意思,便能使天下事事物物无不各得其当之理?禅宗“作用是性”,正谈在此处。(《文集》卷五十六《答方宾王》)
因此朱子极不喜欢人讲彻悟心体那种渺茫话。彻悟心体的另一说法,便是所谓“见道”。朱子说:
道不是有个物事闪闪烁烁在那里。(《文集》卷四十五《答廖子晦》)
大抵这些讲顿悟见道的人,又爱说他是从源头上明白了,朱子又力斥其说。他谓:
如吾友所说,从原头来,却要先见个天理在前面,方去做,此正是病处。是先有所立卓尔,然后博文约礼也。若把这天理不放下,相似把一个空底物,放这边也无顿处,那边也无顿处。这天理说得荡漾,似一块水银,滚来滚去,捉那不着。又如水不沿流遡源,合下便要寻其源,凿来凿去,终是凿不得。(《语类》卷一七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