苟老师还说过一句话:
“秦腔吹火,那个苦就不是人能干的事。那是鬼吹火,只有鬼才能拿动的活儿。不蜕几层皮,你休想吹好。”
的确,松香一旦点着,变成明火,立马就会产生浓烈的烟雾。吹几十口火下来,无论什么地方,都会变得相互看不清脸面。足见演员是在怎么难受的环境里演戏的。苟老师每次在棺材铺练一回吹火,看库的老汉都要骂他说:“老狗,看你屙下的这一摊。你每次一走,我都要为你打整好半天。松香末,松香油烟,都快把我头发弄成油刷子,鼻窟窿弄成油灯盏了。你看看,你来练几个月吹火,把窗玻璃吹成黑板了;把白洋瓷缸吹成黑碗了;把棺材铺吹成油坊店了;把一袋面吹成黑炭了。你还吹不好,看来你这个死男旦,也就只配去吹牛×了,还吹火呢。”
“少批干,快给我泡茶。嗓子眼都快密实了。”一趟火吹下来,苟老师不仅嗓子密实了,眼睛睁不开了,而且呼吸也会极度困难起来。易青娥每练一次,都是要从房中跑出去,透好半天气,才能再回来吹的。
易青娥明显感到,师父今晚的气力是有些不够用了。但他一直控制得很好。她知道,他是要把最好的力道,用在最后那三十六口“连珠火”上的。她按师父的要求,在侧台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每一个动作。每一口火吹出来,她都要认真研究师父的气息、力量,以及浑身的起伏变化。那一晚,她觉得她比平常任何时候学的东西都要多。并且更具有茅塞顿开、点石成金的效用。也就在师父一步步将《杀生》推向高潮时,她似乎也完成了一次演戏的启蒙。她甚至突然觉得,自己是能成一个好演员,成一个大演员了。